院角那棵老槐树下,确实立着道青衫身影。
程知微抱臂站着,月光石的腰带扣在晨雾里闪了闪——那是她送他的,说“遇事如石,守心如月”。
树影斑驳落在他肩头,像披了一件旧铠甲。
他望着青石板上的“问”字和排队的娃们,眉峰渐渐松开,像解开了道卡了半月的棋局。
林昭然知道他在想什么:前日他还皱着眉说“无师讲会缺了主心骨,怕是要散”,此刻却该明白——当道理变成一碗米汤,当讲学变成喂字,哪里还需要先生?
日头爬到屋檐角时,柳明漪捧着空碗进来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
她袖角沾着泥,发梢挂着草屑,脸颊被风吹得微红,却笑得像刚摘了满筐桃子的农妇:“先生,方才孙奉的人送了信。汉中过来的商队,用‘醒粮’换走了三十本《讲录》。”
“醒粮?”林昭然哑着嗓子问,每个字都像在砂纸上来回磨,喉咙深处泛起铁锈味。
柳明漪蹲到榻边,替她理了理被角,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腕:“孙奉说官府盯着‘火种令’,传书太扎眼,就拿南荒的灰米掺进粮袋。灰是烧了《讲录》的纸灰,米是百姓的口粮。他跟商旅说,这米叫‘醒粮’,吃了能嚼出道理。”她从怀里摸出个布包,抖开是把灰扑扑的米,“方才我尝了颗,糙得很,可那灰……”她指尖蘸了点唾沫,抹在米上,灰末晕开,露出极小的墨痕——是“仁”字的右半。
那痕迹细若游丝,却倔强地嵌在米粒上,像不肯熄灭的余烬。
林昭然盯着那粒米,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南荒火场,她抱着半本《讲录》往河沟里跑,追兵的箭擦着耳际飞过,风里全是焦纸与血的气息。
那时她想,要是能把字种进土里,烧不死,淹不烂,该多好。
此刻这把掺了纸灰的米,不正是字的种子?
落在灶膛里,是锅里的理;落在地里,是来年的苗。
“还有更妙的。”柳明漪眼睛亮起来,“我见有些粮袋被丢在路边,百姓只当是掺了沙的次米。便让绣娘用灰泥捏成小陶丸,里头塞片刻字的陶片,叫‘启心丸’。昨日张阿婆在土地庙捡了颗,煮在粥里,陶丸裂开,她孙儿喊‘我认得!是‘仁’!’”她掰着手指头数,“今日又有王屠户家的小子在渡口石凳下拾到‘礼’,李货郎的闺女在凉亭柱子旁摸到‘智’——”
“够了。”林昭然打断她,声音轻得像片雪,落在心上却砸出裂痕。
不是嫌多,是怕自己撑不住。
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却不肯落下,只烧得眼角发烫。
她望着柳明漪发亮的眼睛,想起初见时这个绣娘缩在巷角,手指被银针扎得血珠直冒,却咬着牙说:“我想学认字,给我那没了娘的娃缝双绣着‘福’的鞋。”此刻她的手还沾着陶泥,指缝里嵌着灰,却比任何时候都像个将军——她在给天下人发“药”,治的是没字的病。
午后起了风。
林昭然听见院外传来“咚、咚、咚”的鼓声,节奏像极了太学晨钟,沉稳有力,每一下都敲在人心坎上。
小桃掀帘进来时,怀里抱着片竹片,竹身上有深浅不一的刻痕:“程先生让人送来的,说这是‘醒鼓’,敲三十六下,能读出《讲录》首章。”
林昭然摸过竹片,指腹蹭过那些刻痕。
深浅是鼓点的长短,她闭着眼数——短、长、短、短……突然笑出声,震得喉间腥甜。
**“这是藏书阁的旧语。”她低声道,“短为‘一’,长为‘十’,三十六声,正是开篇八字:‘天下有道,以理为行。’”**
此刻他把《讲录》首章编成鼓点,刻在竹片上,传入国子监的墙缝——那些被禁了讲学的太学生,会蹲在墙根下数鼓点,像数星星,然后把星星串成文章。
“先生,您歇会儿吧。”小桃见她咳得肩头直颤,忙扶她靠在枕上,“程先生说今晚还有‘无师讲会’,在村东头老槐树下。”
林昭然摇头。
她听见窗外的风声里裹着人声,越来越近,像春潮漫过田埂。
是村东头的方向,是老槐树的方向,是“问”字的方向。
那些没进过学堂的农妇、挑夫、卖炭的老汉,此刻正围在槐树下,你一句我一句地背《讲录》——不是她写的原句,是他们自己的话。
比如“有教无类”,会被说成“我家娃能和乡绅家娃坐一块儿读书”;“因材施教”,会被讲成“种瓜得搭架,种豆得理蔓”。
人声嗡嗡,混着柴火燃烧的噼啪,远处狗吠,孩子嬉闹,像一场朴素而庄严的祭典。
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,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。
相邻推荐:陈钧的秘密 凡人伐天录 穿越封建社会弹幕教我怎么革命 大唐中兴 限时沉沦 娇软美人的服从测试 金三角残阳 我开的真不是万能商店 师尊师兄为我扯头花 综影视之角色觉醒 癌症晚期,为活命我向鬼疯狂借寿 崩铁:列车上的替身使者 深山寻药,我竟吞下千年龙涎 雾失津渡 嚯!好家伙,居然穿越成了大海盗 我,铁匠NPC,掌控第四天灾 温酒煮青蛙 南瞻修仙那些年 奥特:开局诺亚之光 桀桀桀,朕可太爱副本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