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在乱世之中殊为不易,昔年歧王也好,伪王也罢,哪个不是恨不能将地皮刮去三尺?王府里那些奇珍异宝又是怎么来的?还不是民脂民膏堆成的。
这种情况下,别说吃饱饭,不饿死就不错了。
但是今天不一样,自家粮仓里有了盈余,一家老小能吃上几顿好的,崔芜甚至自掏腰包,从南边运了一批麻布和肉菜,平价卖与百姓。
意思很明白,在我境内,大家有饭吃,有衣穿,逢年过节也能包顿饺子。
百姓们曾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,一边卖儿鬻女,一边对上位者歌功颂德。
但是这一刻,他们切切实实体会到“恩德”两个字的份量。
定下筹备灯会,告示也贴了出去,果然换来百姓们的好奇围观。
其实灯会这玩意儿不算稀罕,早在前朝年间就有举办。只是自前朝式微,乱象频生,除了偏安一隅的富庶江南还有这份闲钱和心力,旁的势力谁管这么多?
百姓们果然期待不已,一时间,连过境寒风都没那么砧骨。走在大街上,时不时能看到贴着大红门联的人家,就连挎着篮子的贫家小娘子,乌鸦鸦的发间也多了一截红头绳。
仿佛迎风绽放的第一朵蓓蕾,虽然弱小,却以不可抵挡的姿态冲开了严寒。
崔芜将具体事宜交代给底下官员筹办,自己却不能完全当了甩手掌柜——除夕当夜,如何维护秩序,如何巡防街道,甚至于,若是不慎火起该如何应对,都要做好充分的预案。
与此同时,灯会用的彩灯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。亏得有丁钰这个技术指导在,带着一帮工匠加班加点,虽说有些辛苦,但崔芜有言在先,不白干,按加班算,给双倍工钱,又是年节的喜庆差事,匠人们有钱拿有饭吃,干活之余还能玩笑一二,居然没人抱怨,反而干得热火朝天。
灯会选址也有讲究,定在凤翔城最宽阔平坦的青石大街上。届时,街道两侧挂上彩灯,最大的鳌山摆在开阔地带,旁边是一家新开的酒楼,门匾高悬“花门楼”三个大字。
不消说,是崔使君的连锁生意开张了。
如此面面俱到万事齐备,在所有人的仰头期盼中,这一年的除夕终于不紧不慢地降临。
崔芜却与平时没什么区别,早起打了套拳,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。用过早食去城外转悠一圈,确保百姓家中余粮足够,碳薪也不缺。才刚回府,就被丁钰逮了个正着。
“今天过年,放松点,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累,”他说,“赶紧的,去准备准备,咱们晚上赏灯去。”
崔芜:“……”
她抬头看了看天色,不确定地问:“这才用过午食,现在就准备?太早了吧!”
丁钰一边拉着她穿廊回房,一边絮絮叨叨:“不早了!西北这边天黑得早,没两个时辰就暗了。再说今天过年,你不穿得好看点?让阿绰给你换身女装,好好打扮打扮!十八……不对,过年后十九了,也是不折不扣的大姑娘,怎么一点爱美之心都没有呢?”
崔芜被这碎嘴子絮叨得头疼,看在过年的份上,没跟他一般计较。
“也是,”她想,“过年呢,是该松泛松泛。”
于是坐在妆台前,任由阿绰给自己上了发油,梳成朝云近香髻。又薄施脂粉,轻扫蛾眉,拍成雅丽妆容。最后换上海棠红的半臂长裙,手搭披帛,外头罩一件大红缎面的白狐皮斗篷,出得极细的风毛笼着脸颊边缘,整个人恍如罩在一团锦绣彩辉中。
只是那霞晖再艳,也盖不过她的容色,顾盼便是一道天然风景。
饶是丁钰见惯这张脸,每每盛装,依然能叫他失神片刻:“我怎么觉着……”
崔芜挑了挑描摹细腻的柳叶眉,等着听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。
只听丁钰下一句道:“你年岁越大,越长开了?瞧着比刚认识那会儿好看多了。”
崔芜翻了个白眼,抬手在他脑壳上敲了下。
“少废话,”她说,“走不走?”
丁钰非常果断:“走!”
正如丁六郎所言,西北冬日天黑得早,仿佛才用过午食没多久,天色就逐渐暗了。与此同时,大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,大多是爹娘领着家中孩童,往鳌山方向去的。
崔芜隔着车帘子瞧了眼,吩咐驾车的殷钊:“瞧着人不少,回头跟府衙说一声,多派些武侯巡街,水龙队也再备两支,免得闹出乱子。”
殷钊答应了。
他于凉州城中挨了一刀,幸好命大,侥幸逃过一劫。原以为自己办事不力,害得崔芜身陷险境,再得不了重用,谁知崔芜非但不怪罪,还发了好大一笔银子,并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。
“若非我逞强弄险,你也不至于遭了这场无妄之灾,”她说,“这个教训我记下了,日后非替你找回场子不可。”
殷钊感激涕零。
这是用人之道,当亲卫的,哪个不是性命悬在刀锋上?图什么?
要么报恩,要么还债,剩下的,就是指望跟对主子,不求飞黄腾达,起码有个五劳七伤时,家人不愁吃穿。
很显然,崔芜不仅满足了他的需求,还让他看到更多。
说话间,马车停在酒楼前。掌柜的一早得到消息,备好了干净雅间,将崔芜和丁钰恭恭敬敬地迎上二楼。
推窗眺望,正对着彩灯高悬的鳌山,视野极好,景致尤佳。随着夕晖消散、夜幕降临,鳌山彩灯一盏接一盏点亮,映照着夜空星子、万家灯火,仿佛传说中的海山仙山浮现人间。
这是崔芜第一次在古代欣赏灯会。所谓“鳌山”,其实是用各式彩灯堆叠出山形,相当于古代版的大型灯展。只要舍得砸钱,其规模与气势甚至能不亚于恢宏的楼宇殿阁。
好比前朝国力最盛的那会儿,造出的鳌山灯楼竟高达一百五十尺,也就是十五米那么高,着实震惊了赏灯的百姓。
当然,以崔使君的抠搜,愿意办灯会已是极限,干不出拿着真金白银往水里砸的蠢事。这回的鳌山顶多五十尺,一应彩灯都是丁钰带着工匠用竹篾扎出来的,连上头的花鸟人物也是请来老画匠绘制,端的是节省成本。
饶是如此,百姓们依然看得津津有味,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,熙熙攘攘的笑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——
“快看,仙人下凡了!”
“是胖鲤鱼,还在甩尾巴呢!”
“那猴子怪有意思的,还扛根棒子,是要去打家劫舍?”
崔芜听着不对,定睛一瞧:“好家伙,你怎么连孙大圣都搬出来了?不怕人家吴老先生找你算账?”
丁钰:“那他得先跟阎王爷说好,放他提前六百年投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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