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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0章 展览周 细微处的回响与生长（第4页）

他讲起童年：夏天的夜晚，把收音机搬到院子里，一边乘凉一边听《岳飞传》；冬天的早晨，打开收音机听新闻和天气预报，决定穿什么衣服；过年时，收音机里播放联欢晚会的实况，虽然只能听不能看，但依然能感受到喜庆的气氛……

四个孩子安静地听着，仿佛也看到了那个没有电视、没有手机、一台收音机就是全家娱乐中心的年代。

“所以你们做的这个展览，真的很有意义。”霍星澜最后说，“声音不只是声音，它是记忆的载体，是情感的容器，是连接过去和现在的桥梁。”

时间不早了，小雨他们该回家了。林绵给每人装了一小罐鸡汤：“带回去，明天热热当早餐。”

三个孩子道谢离开。小星星送他们到楼下，看着他们的自行车消失在夜色中，才转身上楼。

回到家里，霍星澜正在阳台收衣服。衣架碰撞发出清脆的“叮当”声，衣服从晾衣杆上取下来的“沙沙”声，折叠时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……这些家务的声音，平时不觉得，此刻听起来却格外温馨。

小星星回到房间，没有立刻写作业，而是先打开电脑，把今天录的鸟窝声音导入。戴上耳机仔细听——果然比现场听到的更清晰。雏鸟的“叽叽”声，鸟妈妈飞回来的扑棱声，喂食时的窸窣声，鸟妈妈飞走时的振翅声……虽然只有短短几十秒，却是一个完整的生命片段。

他给这段录音命名：“槐树上的清晨——鸟窝里的生命之音”。

然后他拿出采访机，按下录音键：

“周二，改进与测试的一天。听了爷爷的磁带，伙伴们都被那些从土地里长出来的声音打动了。多功能厅的灯光问题让我们头疼，但也让我们学会了因地制宜的智慧——调整角度，局部照明，不同色温营造不同氛围。有时候限制不是障碍，是创造的契机。

“爸爸买了线槽，妈妈炖了鸡汤，伙伴们来家里吃饭。餐桌上聊展览，聊声音，聊记忆。那种感觉真好——不只是我们在做展览，是很多人一起在支持这个展览。王大爷开门，老师们指导，同学们投稿，家人提供后勤……展览像一棵树，它的根须连接着很多人的心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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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鸟窝里的声音录到了。生命最初的声音，脆弱但坚定。我想把它放在‘自然物语’的结尾，作为那个区域的句号——不是结束的句号，是开启新思考的句号。

“光的河流今天流进了多功能厅。它照亮了我们测试灯光时认真的脸，照亮了展板上需要调整的角度，照亮了粉笔在地面上画出的动线箭头。然后分流，一束流进爷爷磁带里的乡村清晨，一束流进学校槐树上的鸟窝，一束流进我家晚餐时盛鸡汤的碗里。最后所有的光汇合，流向周五，流向那个即将开启的声音宇宙。

“桥，今天又加固了新的支柱。爸爸用他买线槽的实际行动搭了一根，妈妈用她炖的鸡汤搭了一根，伙伴们用各自从家里带灯的决定搭了好几根。这座桥越来越稳固，能承载更多声音的往来。

“种子在更多土壤里发芽。爷爷的乡村声音种子在我们心里发芽，鸟窝的生命声音种子在我们心里发芽，老收音机的时光声音种子在我们心里发芽。而我们的展览，又将成为种子，播撒在更多来访者的心里。

“明天要开始具体实施了。分工明确，各司其职。不慌不忙，就像妈妈炖鸡汤——大火煮沸，小火慢炖，时间到了，味道自然就出来了。

“因为现在我知道了，准备展览的过程，本身就是一个声音。是讨论的声音，是测试的声音，是解决问题的声音，是互相支持的声音。这些声音也许不会出现在最终的展览里，但它们构成了展览的底色，像画布本身的纹理，虽然不显眼，却决定了整幅画的质感。

“而质感，正是由这些细微处的用心累积而成的。一毫米一毫米的角度调整，一度一度的色温选择，一分贝一分贝的音量校准……正是这些细微处，让一个展览从‘完成’走向‘完整’，从‘不错’走向‘动人’。

“晚安，多功能厅里等待被点亮的光。

“晚安，即将被固定在正确位置的电线。

“晚安，每个细微处正在生长的回响。”

录完，保存。他这才开始写作业。

窗外的夜更深了。偶尔有车驶过，灯光在窗帘上扫过一道流动的光影，然后消失，像流星划过夜空。远处不知哪家还在看电视，隐约有电视剧的对白声，断断续续，听不真切。

小星星写完作业，检查了一遍明天要带的东西：改进事项本子，录音设备，测试用的耳机，还有从家里带的那盏可调节工作灯。他给工作灯插上电试了试，灯光温暖，可以调节三个亮度档位，灯头能360度旋转——应该很适合局部照明。

关灯躺下时，他听见父母卧室传来低声的对话。听不清内容，但能听出语气里的关切和欣慰。他们在聊他，聊展览，聊这一周的准备。那种被父母默默关注、支持的感觉，像一床柔软而温暖的被子，轻轻覆盖在身上。

他在黑暗中闭上眼睛，耳朵却依然清醒。

楼上邻居家的钟敲了十一下，“当当当”，声音透过楼板传来，有些闷，但清晰。更远处，夜班公交驶过，引擎声由远及近，又由近及远。冰箱压缩机又启动了，“嗡——”一声，持续几十秒后停止。自己的呼吸声，平稳绵长。

这些声音包围着他，不是噪音，而是夜晚的呼吸，是生活本身在黑暗中依然持续的证据。

他想起展览，想起那些被收集起来的声音，想起即将到来的周五。心里没有紧张，只有平静的期待——像农夫春天播种，辛勤耕作，现在庄稼已经抽穗，只待秋收。

而他能做的，就是在收获前，把粮仓打扫得更干净，把工具磨得更锋利，把道路修得更平坦。

然后，敞开大门，迎接所有愿意进来看看、听听的人。

在声音的怀抱里，他沉沉睡去。梦里没有星系，没有宇宙，只有一间亮着温暖灯光的展厅，人们在里面慢慢走着，戴着耳机听着，时而微笑，时而沉思，时而拿起笔写下什么，投进一个玻璃罐子里。

罐子里的纸条越来越多，碰撞出“沙沙”的声响。

那声音，像是无数个故事在轻轻低语，等待着被倾听，被记住，被传递。

而展厅的灯光，一直亮着，温暖而坚定，像黑暗中的灯塔，指引着更多声音靠岸，更多记忆停泊，更多连接发生。

他知道，这不是梦。

这是他们正在建造的现实，正在生长的回声，正在扩展的倾听世界。

在回声中，他沉沉睡去，等待新的一天，等待更多的实施，更多的完善，更多的准备，直到一切就绪，直到声音宇宙的正式诞生。

而这座城市，也在无数声音中，缓缓呼吸，缓缓入梦，等待着新的黎明，等待着新的声音，新的故事，新的连接，新的回声。

在梦里，他听见了所有声音汇聚成的歌声——不是喧哗，是和谐；不是杂乱，是秩序；不是终结，是开始。

那是回声的歌声，是倾听的歌声，是连接的歌声。

而他，是这首歌里的一个音符，微小但不可或缺，与无数其他音符一起，构成了这首永远在生长、永远在回响的生活之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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