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传庭停下脚步。他的手在袖中握紧,指甲掐进掌心,却感觉不到疼。他能说什么?说再坚持坚持?说援军快到了?这些话他自己都不信。
“周遇吉。”他唤道。
“卑职在。”
“把我今日的口粮,给这孩子。”
“大人!您已经……”
“执行命令。”
孙传庭绕过跪地的妇人,继续往前走。身后传来妇人的磕头声和哽咽的感谢,但他不敢回头。他怕一回头,就会看见更多绝望的眼睛,更多伸出的手。
回到衙门,孙传庭把自己关在书房。桌上摊着地图,上面标着太原周边所有可能来援的方向——大同、宣府、真定、甚至远在河南的洪承畴部。但每一个方向,都被红色的箭头挡着,那是青鸾军的防线。
他盯着地图,忽然笑了。笑声嘶哑难听,像夜枭啼哭。
“沈正阳啊沈正阳,”他对着空气说,“你这一手围困,比强攻狠多了。强攻死的是兵,围困死的是民。你让我眼睁睁看着全城人饿死,却无能为力……”
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。
“进来。”
推门进来的是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,姓陈,是孙传庭的幕僚。他手里捧着几封书信,脸色凝重。
“大人,城外的箭书。”陈幕僚把信放在桌上,“都是劝降的。有沈正阳亲笔写的,也有城内某些人……暗中投出去的。”
孙传庭看都没看:“烧了。”
“大人,您至少看看……”
“我说,烧了。”孙传庭抬起眼,“陈先生,你跟了我三年,应该知道我的脾气。”
陈幕僚沉默片刻,忽然问:“大人,值得吗?”
“什么值得不值得?”
“为了一个气数已尽的朝廷,为了一个猜忌昏聩的皇帝,赔上全城十五万人的性命。”陈幕僚的声音很平静,但每个字都像针,“大人,您读圣贤书,当知‘民为重,社稷次之,君为轻’。如今您守着君,丢了民,这算是忠,还是愚?”
书房里安静得可怕。阳光从窗棂照进来,照在那些劝降信上,照在孙传庭花白的鬓角上。
良久,孙传庭缓缓道:“陈先生,你走吧。”
“大人?”
“带着家小,今晚从东门排水沟出去。”孙传庭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,“这是我祖传的,值些钱。出了城,往南走,别回头。”
陈幕僚愣住了。他看着那块温润的白玉,又看看孙传庭那张疲惫而坚定的脸,忽然深深一揖。
“学生……谢大人厚恩。但学生不能走。”
“为何?”
“因为学生走了,就没人帮大人筛那些掺沙的粮食了。”陈幕僚直起身,眼中竟有泪光,“学生虽然愚钝,却也懂得‘士为知己者死’。这太原城,学生陪大人守到底。”
孙传庭看着这位跟了自己三年的幕僚,喉头动了动,终究没说出话。他只是点了点头,把玉佩重新收好。
窗外,夕阳西下,把太原城的剪影拉得很长。城外的青鸾军营地里,炊烟又升起来了,肉香随着晚风飘进城,勾起无数人肚子里的咕噜声。
而城内的炊烟稀稀拉拉,烧的多是树叶、草根,偶尔有一两缕粮食的香气,转眼就被饥饿的风吹散。
六月初八,子夜。
太原东门的绞盘发出沉重而缓慢的嘎吱声,包铁的木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。没有火把,没有号角,只有月光惨白地照在门外空荡荡的街道上。
周遇吉全身披挂,骑在一匹瘦骨嶙峋的战马上。他身后是八百骑兵——这是孙传庭手中最后还能机动作战的部队。马瘦,人更瘦,很多人连铠甲都撑不起来,空荡荡地挂在身上。
“弟兄们,”周遇吉的声音压得很低,“今夜的任务不是杀敌,是冲出去,到北面五十里的阳曲镇。那里有我们的一处秘密粮仓,存粮三千石。只要能把粮运回来,太原就能多撑半个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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士兵们沉默着,只有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。每个人都清楚,这趟出去九死一生。城外有三道壕沟,有数万敌军,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。
但他们还是来了。不是因为忠君爱国的大道理,只是因为——城里的家人快饿死了。父母,妻儿,兄弟姐妹,都在等米下锅。冲出去可能死,但留在城里一定死。
“开城门。”周遇吉下令。
城门彻底打开。八百骑兵像一道黑色的溪流,悄无声息地涌出城。马蹄用布包裹,兵器用布缠裹,所有人都伏低身子,尽量减小目标。
前三百丈很顺利。月光被云层遮蔽,夜色浓得化不开。城外的青鸾军似乎都睡了,连巡逻队的火把都看不见。
但就在他们接近第一道壕沟时,异变陡生。
咻——!
一支响箭撕裂夜空,拖着刺耳的尖啸直冲云霄。紧接着,第二支,第三支……十几支响箭在夜空中炸开,红色的、绿色的、黄色的烟迹像鬼画符般扭动。
“有埋伏!”周遇吉心头一沉,“冲!别停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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