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自知躲不过,我自知该死。但我不能死得毫无意义。所以,我利用了行嘉。”-白雪亭蓦地扣住他手腕,杨谈安抚地拍拍她手背。冬夜这样长,长安这么大,他们缩在一间狭窄的屋子里,紧紧靠着彼此。像群狼环伺的密林间,两只离了家乡,迷了方向的鹿。-“王朝至今,国祚绵延百六十年,江河日下。世家兼并土地,培植党羽,三省六部二十四司,被他们占了个满。寒庶学子甚至求不到一封推举考试的信函,无数栋梁之才因此埋没。阿翩,即使老师做不到了,新政也需要有人不惧生死地将它延续下去。孩子,新政就像你,跌跌撞撞摔摔打打长大。自乾德皇帝启用李太师变法以来,新政数度起落。许多人加入它,许多人抛弃它。太师是变法之始,是开启这个时代的钥匙。无奈当年的李府不像现在,他终究不能狠心与家族切割,只能辞官挂印,慢慢调转船头,开李氏族学,期盼能以圣贤道理令后辈明志。你父被郭杨处处掣肘,你母亲被夺了兵权,他二人心灰意冷,离开长安。起初曾与我数度通信,常言壮志难酬,哪怕放弃了,也痛苦。后来,他二人生下你。每回与我通信,总是提你又识得什么字,又闯了什么祸。我知道,他们有了新的寄托,不再执着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大事了。阿翩,到此处,你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。其实那日火烧蓬庐,本可以不让你看见。但我设计,让行嘉在你生辰那天杀我。凭你的性子,定然与他此生不死不休。抱歉,老师明明看出来你二人情窦初开,却偏偏要用这样恶劣的手段斩断你们的缘分。因为乱局之中,情爱如饮鸩止渴,是慰藉,更是放弃的理由。你们不能重蹈隐年与露华的覆辙,这是老师的私心。我引着行嘉走了一条杀师正道的不归路,我断绝了你此生难得的温暖。阿翩,澄心,老师再次向你致歉。抱歉耽误你和行嘉,抱歉毁了蓬庐,抱歉骗了你。只是这条路,我一定要逼你们走。前人已经放弃,我不能手软。但愿吾之爱徒澄心行嘉,除朝堂积弊,还我朝青天碧海。罪人魏渺濯尘书于章和二十年霜降”-这封信落笔的那天,白雪亭将迎来一生一次的及笄礼。她期待着杨谈会从长安回来,带给她这个世上最珍贵的礼物。她期待魏渺为她挽起头发,告诉她从今后她就是大人了。她以为苦海已尽,她终于又有家人了。然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,爱她的人编织了一场阴谋,无声中攫她入局,引诱她甘愿放弃自我,走上那条既定的洗冤复仇之路。一切尘埃落定,白雪亭竟然只觉得虚无。她卸力,偎进杨谈怀里。杨谈默默收紧怀抱的力度。窗外仍然刮风下雪,喧嚣着,教人心乱如麻。在这样冷寂的夜里,他只有她,她也只有他。他们没有了亲人,遗物一般的爱与师恩不再纯粹,他们双双被最信任的人背叛,像两颗弃子,同病相怜。-章和二十三年冬末,西渡口人来人往,暮山横翠,残叶飘黄。第一缕春风吹入长安之前,白雪亭将要远行。她牵一匹瘦马,青白的狐毛披风下露出一截碧绿的广袖,暮色在她衣摆绣上一圈流金波纹,颤动着,如鱼游入海。雪仍未停,被朔风裹挟着直扑美人面。李惜文拥着手炉,问道:“你真就这样走了?都不跟谁说一声吗?”马背上挂着小小的包袱,一个水囊、一袋干粮,还有那柄名为“白露横江”的细剑。白雪亭摸了摸马头,淡声道:“没什么好告别的。要让别人知道了,估计要挨个来烦我。”她早习惯来去匆匆。“其他人就算了。”李惜文看着她道,“你连他也不告诉吗?”鬓发散乱,白雪亭随手拢了拢,“他日理万机的,哪里有空理我?”李惜文露出个促狭的笑,“可我说的是舒王。你说的那个日理万机的是谁?”白雪亭噎住,往日舌灿莲花的刻薄没了用武之地,只能闭嘴剜了她一眼。“雪亭。”李惜文慢慢收了笑,“这次走,你还打算回来吗?”“难说。”白雪亭满不在乎,“北边冬天太冷了,我去南边取取暖,可能到夏天就滚回来了吧。”她此行化名程翩,目的地是永嘉陆氏开办的南湖书院。尽管李惜文和李晏都说,单论才学,世上应该没几个人配教她,但白雪亭还是想去书院里过一段日子。她印象里的书院,是一个很宁静、很让人安心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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