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宁微怔,脑中迅速回忆自己的转述,确认润色了,却更不解宁佳与解读的“骂”,像她听过殿下原话一样。不等以宁回应宁佳与,景以承翻话本似的要下卷:“然后呢?前边畅通无阻,后边耽搁了那么久?”-礼部尚书憋红脸,攥着圈椅的把手半晌,总算憋出声:“这般,岂非轻慢了大殿下?教微臣有何颜面修书嘉宁又如何对得起吾王重托”“善王陛下素以宽治,大小事务上尤其以大殿下意愿为重。此事既是大殿下的意思,大人便宽心罢。”以宁鞠躬道,“鄙人携君命来,不知可否代展凌君求见缙王殿下?”“抱歉,以侍卫。”吏部尚书拱手,“缙王殿下久病难起,一则切须静养,二则此病侵染力极强。您贸然觐见,于吾王,于展凌君,皆非良图。”“在下斗胆,敢问缙王殿下是何病症?家姊是景安郎中,鄙人不才,自幼耳濡目染,略通些医道。”以宁小心试探,又夸大其词:“如能见缙王殿下一面,沉疴或有好转之机。”“这这”五位大人赔笑的赔笑、舔茶的舔茶、沉思的沉思,似乎各顾各忙,实际几对眯缝眼有来有往交流了十数回,势要打磨个牢不可破的铁笼,把会吃人却斩不得的凶兽关进去。以宁深知,缙王病重瞒得七州上下一无所知,青竹阁亦然,此事绝非他动动嘴皮就能从五只怪葫芦口中撬出来的。以退为进,也是殿下朝堂上对付老顽固惯用的招数。“鄙人一时心急,竟忘了身为臣下不得探听宫室之事。”以宁撤半步,俯身道,“此番逾矩,烦诸位大人担待。”眼看长剑知难而退,乌纱帽下尽是欢颜,更有人盛邀以侍卫前往府中或酒楼小酌,道是代展凌君瞧一瞧荣受恩泽沐浴的汴亭今已大有起色。以侍卫一一好言婉拒,未偏颇哪个,他们也当是寻常避嫌,不想还有后话。“容鄙人冒昧一问,不知兵部尚书大人何在?”以宁放低姿态,作关切道:“难道侍疾时不慎染恙,今日告假了?”殿中一片凝寂。吏部尚书逃不过其余四人眼神围堵,游词巧饰:“以侍卫有所不知,前兵部尚书因志不在朝堂,几年前挂冠求去。汴亭武才凋零,此位空悬至今。”“那么兵部侍郎呢?”以宁笑道,“诸位勿怪,此行无缘拜见缙王殿下,属鄙人有负大殿下嘱托。若再不能将问候带到六部,实在失礼。”几人觉得侍卫执拗非常,先是宁肯苦了主子也不肯苦了汴亭的银库,后是见不着缙王便要把汴亭重臣全见了。和这样佩剑上堂的武夫讲道理,那不是皮痒找削么?于是五身红袍子命樊丘好生款待贵客,即应以侍卫所求,纷纷去请兵部“耽于公务”的侍郎大人。可惜以侍卫终不精官场之术,只学得殿下叱咤宫廷的皮毛。尚书大人们一去不复返,兵部侍郎倒殷勤,接连着人进宫传话致歉。随行来的,是习见的好茶美食;又是投其所好的兵书画卷;天色暗了,甚至领入五六个讲话柔声媚气的美娇娘。他勉强推走这些鬼把戏,侍郎大人却忽然积劳成疾,一头晕在公案上!大半天下来,锋利的刃成了腰带配饰。想见的人没见着,以侍卫初出茅庐,就这么被人摆了一道。-景以承还想调侃以宁平素不凉不酸,遇着姑娘就乱了阵脚。看他面色如铁,额角颤突,分明是含垢忍辱的模样,虽不解他忿然之处,景以承也识相收了戏笑心思。“以宁兄弟为何一定要见兵部的官员?”宁佳与道。“我想”以宁犹豫道,“公孙将军在兵部任职,或许他们会知晓关于将军的事。”“公孙将军诸多往事,我与殿下自进了城便在查。”宁佳与顿了顿,不确定地问:“此事殿下与你说过罢?”言下之意,是宁展早有安排,以宁本不该多此一举。“说过。打听兵部,原是我私心所为。但我当下断定,兵部无故缺席,委实可疑。”以宁自知理亏,坦率道:“我自作主张,会向殿下当面请罪的。”宁佳与发觉,不单她对青竹阁的轻功有偏见,以宁对她的为人也有微辞,这话说得像若是以宁不主动请罪,她就要去宁展跟前告状。她搔了搔下巴,无奈道:“那你可知,公孙将军解组为民,早已不在兵部任事,连车骑将军一职也免了?”“怎——怎么可能?!”以宁豁然站起,脚边的圆凳倒地炸响。宁佳与倏尔侧首看里间,倘以宁生生惊醒宁展,即如发离魂症者被人从梦中叫醒一般危险。听垂幔后没动静,她平复道:“此事是公孙将军亲口所言,且青竹阁查实。千真万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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