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端上桌,两人便在屋里闲聊起来,从家世扯到年龄,又从过去扯到现在,杨三敬如同一串鞭炮,只要点了火,就噼里啪啦地向外说,几分钟不到,她还没摸清蒲争的背景,但从自己追溯到祖上三代就已经被那张嘴悉数供出去了。杨三敬生在仵作世家,祖上三代都吃的阴间饭。人常说,富不过三代,可这穷酸晦气倒像刻在了血脉里。杨三敬说,自己打娘胎里就沾上了尸气。当年她临出生时母亲还在拿着木槌敲打尸骨,等最后一记榔头砸下去,破了的羊水就先混上了尸水。出来的时候脐带还没剪断,就先沾了一身死人味。“干这一行的,身上常年有股臭味儿,洗也洗不掉。也就是这人中午刚断气,再加上天气不热,不然你要是闻到那么大一股味儿,肯定也不会来帮我的”杨三敬说着说着,眼神里的光黯淡下来。“没有不会,我还是会帮你的,你别多想”蒲争面对突如其来的低气压有些手忙脚乱,想尽力安慰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。谁知下一刻,忽地刮来一阵穿堂风,一阵尸臭味径直钻进她的鼻孔,激得她几乎呕出来。“爷爷?您怎么回来了?”杨三敬慌张地站起身。蒲争一抬头,只见门口正站着一衣着简朴的老头,挂在三白眼上方的两条粗眉毛赫然连在一起,脸上的所有肌肉均向下耷拉着,仿若一条身负血海深仇的癞皮狗。不用怀疑就知道,刚刚那股尸臭味就是他身上发出来的。蒲争连忙站起身,抱拳郑重行了个礼:“晚辈见过老先生。”那老头上下打量了蒲争一眼,并未应话,反倒直接朝向了杨三敬:“段家那冷货呢?”“被我拉回来了段家嫌晦气,说什么都要让我今天拉回来,”杨三敬见蒲争被老头晾在那,心里有些过意不去,连忙上赶着介绍,“今天幸亏有她,是她帮我拉回来的,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!”“要是连个冷货都拉不回来,只能说明你没用,”老头淡淡应了一句,径直走向角落里的案台。蒲争听了眉头一蹙,尽管那老头说的是杨三敬,可她却觉得浑身不自在。回头一看,杨三敬的笑容早已经消失,徒留一层尴尬却勉强掩饰的表情在脸上。屋里角落传来小件的铁器声,老头把案上的几个工具装进了口袋,转身就要出门。“警署那边摊上了浑水案,这个冷货得搁到明天才能处理。你先把沙翻好,等我回来直接上工,”老头步子跨到外头,走前扔下一句话,“一天天的,不看也不琢磨,什么事儿都等着我干!”门被关上了,氛围变得有些凝重,但又随即被打破了,杨三敬扯出一抹笑容,拍拍蒲争的肩膀,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:“其实老爷子也没什么恶意,你别多想!来吧来吧!咱们继续吃面!”“你们家这些孩子只有你一个人是仵作吗?”蒲争问。杨三敬一愣,她刚刚明明没有说过这些,但不知道蒲争是怎么猜出来的。蒲争确实是猜的,但也并非毫无根据。老头方才在说话时,眉头始终拧着疙瘩,粗糙的手指不停摩挲着烟袋锅子,每个动作都透着不情愿,可偏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,句句都在教三敬如何验骨看伤。这拧巴劲儿活像被人拿刀架上了脖子:不想教,可偏偏必须要教。仵作这一行当虽被当作下九流,可验骨辨伤的功夫却也算得上祖传绝活,老头之所以拧巴着也要教下去,说到底,不外是杨家这脉传到这辈,只剩三敬还能接得住祖传的验尸刀。事实证明,蒲争猜得没错。杨三敬告诉她,在她家里,原本应是她的长兄接过这个担子,而她则早早被安排进别家当童养媳。但不承想,她的长兄在一次背尸过程中意外摔下山崖,从此瘫在床上,再无法接下这门手艺。爹妈老早没在了一场大火中,长姐又早早嫁了人,由是这担子便落在了杨三敬的头上,童养媳一事自然也就告吹了。“老爷子总嫌我笨手笨脚,说我比不上我哥,”杨三敬把脸埋在臂弯里,声音闷闷的,“我明明照着《洗冤录》一点不差地练,可到他嘴里就成了‘女子手上没准头’,但凡哪里做得有一点不合他意,他就劈头盖脸给我骂一顿,到后来我连碰验尸刀都手抖”“我现在倒是觉得给别人家当童养媳挺好的,至少”她揪起衣领嗅了嗅,“至少不用每天都带着这股子尸臭味,连野狗都躲着我走就我现在这模样,将来怕是要配个痨病鬼了”蒲争不知道该说什么,她从来没安慰过谁,似乎也缺乏了这项能力,只好坐在板凳上,有些局促地且僵硬地拍了拍杨三敬的肩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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