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自那老东西死后,你姑姑倒是清闲了不少。”三娘端起茶碗抿了一口,语气平淡,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,“你姑父耿二正盘算着接她进城,说是要一家团聚,”她冷笑一声,“呵,谁知道往后是享福还是遭罪。”蒲争想起前些日子姑姑的来信,信里说一切都已了结,叫她不必挂念,字里行间满是对城里日子的期盼。但在这个时代,哪里究竟算得上一个太平地方,还真叫人挑不出来。“还有件事,倒也算个消息。”三娘顿了顿,语气随意,却刻意放慢了语速。“梁永昌——前阵子也没了。”蒲争手中的茶盏蓦地一顿。“你别多想,我这次来,可不是叫你回去奔丧的。”三娘夹了一筷子菜,神色如常,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,“只是觉得,这事你总该知道。”杨三敬侧头看了看蒲争,忍不住向前倾身,低声问道:“梁永昌是谁?怎么没的?”“她那个混账爹,”三娘朝蒲争的方向偏了偏头,“大烟抽多了没过来,死烟馆里了。”“活该。”蒲争冷冷地抛了一句。三娘叹了口气:“他是活该,可苦了丁采月。”她摇摇头,筷子在碗沿轻轻一磕。“独自带着个姑娘不说,梁永昌还给她留了一屁股债。那梁永庆更不是东西,隔三差五上门找麻烦。亏得那小丫头性子烈——”她说着瞥了蒲争一眼,忽然笑了,“跟你当年一个样,抄起菜刀就敢砍人,还真是虎得很!”杨三敬听得咂舌,三娘却越说越起劲,拿筷子虚点了点蒲争:“说来也怪,梁永昌那窝囊废,养出来的闺女倒是个顶个的硬骨头。这算什么?歹竹偏生好笋,老天爷瞎了眼!”蒲争没说话,过了半晌,她故作轻松地挤出个勉强的笑。“不聊这些了,三娘,您最近身体怎么样?怎么忽然想着来燧城了?”“老了,这把老骨头也就这样了,好不到哪儿去。”三娘摆摆手,眼角的皱纹随着叹息更深了几分,“这次来就是想瞧瞧你,不过——”她顿了顿,不容置疑地截住蒲争即将出口的话,“我今晚就随大钧回去,你可别留我。”多年未见,却连一夜都不肯多留。蒲争原本盘算着带三娘走走燧城的街巷,让她看看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,住过的屋,甚至想让她尝尝自己常去的那家茶铺的桂花糕。可三娘一句话,便将这些念头统统斩断了。心头蓦地空了一块,像是被人随手挖走了一捧温热。但蒲争只是垂下眼,轻轻答了一声“好”。三娘离开时,大钧正在马车前守着。车蓬上的流苏在风中轻摆,恍惚间与四年前那个夜晚如出一辙,只是当年这辆马车载着年少的蒲争逃离泊罗,如今却要将苍老的三娘送回那个吃人的地方。蒲争望着三娘佝偻的背影,喉间突然涌上股腥甜般的苦涩。当年三娘拼尽五年心血将她推出火坑,如今她却连留老人喝碗热粥都做不到。车帘将落时,她看见三娘扶车厢的手上布满褐斑,像枯枝上最后几片摇摇欲坠的叶子。“三娘!”她突然冲上前去。苍老的身子顿了顿,竟颤巍巍地转回来,一把将她搂进怀里。“傻丫头,下次别偷偷跑回村子去找我,就是找了,我也不会见你。”她用粗糙的掌心摩挲着蒲争的后颈。“自己好生照顾自己,以后,就忘了我这个老太太吧!”车帘“唰”地落下,碾碎一地霞光。四年。整整一千多个日夜的等待,换来的不过是半盏茶的相聚。那么下一次呢?是再一个四年的轮回,还是更漫长的八年?又或者——蒲争不敢再想。这飘摇的帘幕一落,怕就是此生最后的光景了。三娘的到来像一场骤雨,来得急去得快,却在蒲争心里冲出一道深深的沟壑。不过生活终究要继续,在她离开后的日子里,蒲争并没有难过太久。学堂像往常一般开着。没过多久,就发生了两件事情。蜜砒霜(1)事情还要从陶庆瑗来找蒲争那天说起。那日一大早,蒲争尚随着师兄弟们在栖霞台练功,杏春堂这边大门就被陶庆瑗敲响了。“我想好了,我要加入你们,我要学!”陶庆瑗局促地捏着衣角,声音却比往常清亮。许是那日蒲争无心的一句话正扎在她心尖最软处,也许是某个辗转难眠的夜里,月光照透了她的犹豫。总而言之,如今她主动踏进这道门槛,倒成了意外之喜。毕竟,她们都不曾当真指望她能真正来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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