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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3章 身后有席（第2页）
“好了……好了……缝上，就安生了……”她嘴里喃喃着，那黑洞洞的眼睛里，似乎闪过一丝满足的光芒。
极致的恐惧过后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麻木和认命。完了……我要死了……我要变成奶奶那样的东西了……意识开始模糊，视野边缘开始发黑，那冰冷的针线穿梭的感觉，成了我坠入无边黑暗前，最后的、也是最清晰的感知。
……
再次恢复意识时，是被脸上湿热的触感弄醒的。
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，刺眼的阳光让我瞬间又闭了下去。缓了好一会儿，才慢慢适应。我发现自己躺在村口不远处的草垛子旁边，浑身沾满了露水和草屑。
天亮了。
是梦？昨晚那恐怖的一切，难道只是一个过于逼真的噩梦？
我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嘴。
没有针，也没有线。
皮肤完好无损，连一点破皮都没有。
狂喜瞬间淹没了我。是梦！真的是一场噩梦！我撑着发软的身体爬起来，踉踉跄跄地往村里跑，劫后余生的庆幸让我几乎要哭出来。
村里已经有人活动，看到我狼狈的样子，都投来诧异的目光。我顾不上解释，只想赶紧回家，回到那个有父母在的、安全的地方。
迎面碰上邻居张叔，他扛着锄头正准备下地。“哎，二狗，你咋啦？脸色这么难看，跟撞了鬼似的。”
我张了张嘴，想告诉他昨晚的遭遇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这种事，说出来谁会信？只会被当成笑话。我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：“没……没事，张叔，就是昨晚没睡好。”
张叔狐疑地上下打量我，也没再多问，摇摇头走了。
回到家，母亲正在灶间忙活，看到我，吓了一跳：“你这是钻哪个草窝去了？弄这一身！快洗洗吃饭！”
父亲坐在门槛上抽烟，瞥了我一眼，眉头皱了起来：“脸色咋这么白？”
我支吾着，用昨晚没睡好搪塞了过去。洗漱的时候，我对着水盆里的倒影仔细看，嘴唇周围确实什么都没有，完好如初。我长长舒了口气，彻底放下心来。
坐到饭桌旁，母亲盛了满满一碗稀饭递给我，又夹了一筷子咸菜。我端起碗，拿起筷子，习惯性地张开嘴——
动作僵住了。
一股冰冷的、带着麻线粗糙触感的幻觉，猛地从嘴唇上窜过。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，吞咽的动作变得极其艰难。我看着碗里的稀饭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，竟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排斥和恐惧。
“咋不吃？不舒服？”母亲关切地问。
“没……没胃口。”我放下碗筷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父母对视了一眼，没再说什么。
从那天起，我变了。
我再也无法进食任何需要咀嚼的东西。一开始还能勉强喝点流食，后来连流食都难以下咽。任何食物一到嘴边，那种被针线缝合的冰冷触感和恐怖的画面就会清晰地重现，紧接着就是剧烈的、生理性的恶心和呕吐。
我只能依靠少量的清水度日。
身体迅速地垮了下去。眼窝深陷，颧骨凸出，皮肤失去光泽，紧紧包裹着骨头。走路摇摇晃晃，需要扶着墙。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，充满了怜悯和恐惧，背后都在窃窃私语，说二狗这孩子怕是惹上脏东西了，中了邪。
父母请了郎中来，郎中把了脉，只是摇头，说脉象古怪，元气枯竭，像是活活饿出来的，却又查不出别的病症。开了几副补气养元的药，我喝下去没多久就全吐了出来。
后来又找来了邻村有名的神婆。神婆在我家院子里跳了大半天，烧了无数符纸，洒了不知道什么水，最后脸色发白地对我父母说：“准备后事吧，他这不是实病，是‘虚病’。有东西缠上他了，不肯走，我也没办法。他这……像是在自己绝自己的食。”
神婆的话像是一道催命符。父母彻底绝望了，整日以泪洗面。
我躺在床上，气息奄奄。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、难以形容的腐朽气息，像陈年的灰尘，又像……奶奶寿衣上那股土腥味。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害怕，去思考了。意识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沉的，只有偶尔清醒时，能感觉到生命正一点点从这具干瘪的躯壳里流失。
嘴唇周围，那看不见的“缝合”感，越来越清晰，越来越紧绷。仿佛真的有一根无形的麻线在那里，将我的嘴牢牢封住，断绝了我所有的生机。
在我彻底陷入黑暗之前，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微微侧过头，看向床尾那面模糊的铜镜。
镜子里映出的，是我枯槁如同骷髅的脸。
而在我干裂的、苍白的嘴唇周围，不知何时，竟然隐隐浮现出一圈极其细密的、淡青色的针脚痕迹。那针脚工整而诡异，像是一件被精心缝补过的破损器物。
那针法，我认得。
和奶奶生前给我们缝补衣服时，用的针法，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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